來源: 南方新聞網
“足球比賽很精彩,比分投注不能買;網絡賭博是深坑,痛失錢財悔不該!”世界杯開賽以來,廣東公安聯合通信管理部門,向市民推送動態提醒:拒絕賭球等違法行為,遠離跨境網絡賭博。
不僅在世界杯期間,近年來,一些網絡“黑產”借賭球之名行詐騙之實,這類網絡賭博平臺通過招募代理、直播引流、微信投注等多種途徑,瞄準球迷“想贏怕輸”的心理并向其伸出“黑手”,不經意間就把他們“拉下水”。
網絡賭球儼然形成了一個完整而成熟的系統,系統里每一個角色都有明確的分工和利益分配的規則。不法分子以為披著競技體育的外衣,就能逃過賭博的內核,然而他們終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亂象:網絡賭球比線下更便利且隱蔽
世界杯開賽前夕,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了一篇題為《莫讓賭球毀了年輕干部》文章,梳理了紀檢監察機關近年來查處的違紀違法案例。記者留意到,這些案例中的年輕干部,不乏網絡賭球參與者,更有甚者通過社交媒體為博彩網站攬客抽成牟利。從涉賭經歷看,這些年輕干部大多社會閱歷不深、盲目樂觀自信,尤其對網絡賭球的危害認識不夠,往往以“玩”的心態開啟“賭”的大門。
近年來,網絡賭球作為新型的賭博形式,借助網站、APP、社交媒體等進行拉攏聚賭。華南師范大學法學院教授王燕玲帶領該校人工智能法律應用研究中心產學研基地團隊,通過自研的法律實證分析平臺,以“賭球”等為關鍵詞,檢索獲得2010年9月29日至2022年10月27日的相關刑事案件2495個。其中有1329個案件涉“網絡賭球”,占比53.3%。
“在賭球相關案件中,賭博罪和開設賭場罪的犯罪手段多樣,但是大多是圍繞網站實施。”王燕玲介紹說,其中有租賃域名設立賭博網站,直接分發相關投注賬號,也有租賃成熟的賭博網站,獲取會員賬號再進行二次分發。
如何讓球迷找到平臺,參與到網絡賭球中?不法分子可謂“煞費苦心”。
“新用戶首存即送”“官方秘籍精準預測”……近日,記者在部分網絡賭博平臺瀏覽發現,各個平臺都打著各種口號來招攬生意。個人在平臺上注冊賬號,進入主頁面后便能看到世界杯各場比賽的賠率、預測等信息,只需要通過銀行卡或其他轉賬途徑進行充值,便可以參與下注。
只需輕輕點擊鼠標操作,就能參與網絡賭球。雖然運營商會在個人點擊進入部分網絡賭博平臺時進行風險提示,但是在各大門戶網站和貼吧,仍舊可以看到一些經過拆分、替換同義字等方式進行偽裝的賭博網站鏈接和信息。這說明,傳播渠道并未被完全堵截,而是變得更隱蔽。
王燕玲認為,網絡賭球平臺代替傳統線下賭博,讓賭球行為變得更加便利且隱蔽。這類平臺的注冊和轉賬并未設置任何門檻,容易讓未成年人參與其中,而且資金往來的風險極大。
“為吸納賭資,賭博平臺物色了層層代理,呈現出類似‘傳銷’一樣的金字塔層級結構。”江門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隊彭警官向記者介紹,通過網絡直播、微信或微信群進行二次傳播,組織球迷進行投注,也是這類犯罪的慣用手段。
彭警官說,如今網絡賭球呈現出大量使用跨境通信軟件、采用虛擬幣下注和走賬等新特點,其中也不乏以賭球為名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的行為。
警方:賭球與電詐犯罪鏈條存在共性
世界杯激戰正酣,彭警官一刻也沒歇著:開賽以來,網絡賭球案件都被移交給江門市反詐中心處理,他和同事們已經從各類渠道收集到多條網絡賭博的線索。
“根據辦案經驗判斷,網絡賭球和電信詐騙等暴利犯罪行業,其幕后金主很可能是同一伙人。”彭警官說,網絡賭球和電信詐騙案件主要犯罪場所、資金通道和引流途徑等三方面有相似之處。
首先,涉賭涉詐案件的犯罪場所集中在東南亞的緬北、金三角一帶,窩點往往藏匿在所謂的“科技區大樓”或裝潢豪華的酒店里。其二,涉案資金都依賴“水房”或“跑分”平臺洗錢,一級銀行卡收到贓款后,會第一時間拆分流向多個二級銀行卡、三級銀行卡,通過層層轉洗、提現、虛擬幣交易等形式“洗白”贓款。其三,都通過短信、微信群、QQ群“拉人頭”的方式發展賭客和受害者。
在網絡賭球的系統里,每一個角色都有明確的分工和利益分配的規則。
據經辦過涉網絡賭球案件的江門市新會區人民法院法官梁錦榮介紹,犯罪團伙通常有軟件開發、技術支持、提供互聯網接入、服務器托管、網絡空間存儲、通訊傳輸、廣告投放、擔任代理、賭資支付結算、實時直播、解說等犯罪分工。“要想斬斷犯罪上下游鏈條,必須進行綜合治理。”他說。
既然把犯罪鏈條摸排清楚了,為何不能將犯罪分子一網打盡?警方破案存在什么難點?
“打掉一個,新的馬上就出來了”彭警官說,上游的網絡賭博平臺或“跑分”平臺復制門檻低,極易死灰復燃。而且,“跑分”涉及海量的“兩卡”(即銀行卡和電話卡),不少被發展為下線的網絡賭博“幫兇”為了經濟利益將“兩卡”借給犯罪分子用于“洗錢”,增加了破案的難度。“涉賭涉詐賬號一般會在2小時內清空,如果資金轉移到了境外,追贓的困難就更大了。”
王燕玲認為,境外賭博網站種類數量眾多,如何監管境外域名的訪問是打擊網絡賭球犯罪行為的難點之一。“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加大互聯網監管力度,尤其是對境內外勾結的網絡違法犯罪行為時刻提高警惕。”
此外,受訪專家還建議,為了精準打擊網絡賭博,公安部門要與金融機構、電信運營商達成聯動機制,形成綜合治理格局,徹底斬斷“兩卡”開辦販賣產業鏈。
法官:涉賭受騙也要承擔法律責任
本屆世界杯比賽期間,東莞中院、江門新會法院等廣東各級法院對多起賭球相關案件作出判決,多名被告人因犯開設賭場罪或賭博罪,被判刑并處罰金。
記者梳理發現,被告人為境外網絡賭博平臺擔任代理,通過在社交平臺發送推廣鏈接、二維碼等方式發展賭博會員,組織他人參與足球比賽賭博活動。與此同時,被告人參與賭博平臺的利潤分成,通常有賭資抽成、按照發展下線會員人數和賭球輸贏情況獲取一定比例的“傭金”返利等形式。
“無論線下還是線上,開設賭場的行為都觸犯刑法。”五邑大學政法學院教授、江門市地方立法研究院院長王繼遠指出,根據兩高《關于辦理賭博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營利為目的,在計算機網絡上建立賭博網站,或者為賭博網站擔任代理,接受投注的,屬于刑法第三百零三條規定的“開設賭場”。此外,中國公民在域外周邊地區聚眾賭博、開設賭場,以吸引中國公民為主要客源,構成賭博罪的,可以依照刑法規定追究刑事責任。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犯罪分子之所以得逞,也因一些球迷抵擋不住誘惑自我沉迷。
《莫讓賭球毀了年輕干部》記載一個案例:“90后”干部鐘垚楨大學期間就涉賭,到浙江嘉興市不動產登記服務中心經濟技術開發區分中心工作后,更加癡迷網絡賭球,甚至在窗口辦理登記時一邊對著手機下注,一邊為群眾辦理業務。
鐘垚楨先后在網絡賭球中欠下債務近2000萬元。面對催債壓力,他伙同同事利用職務便利,通過違規開具“無房證明”等手段,收取房產中介及其客戶的“好處費”,給國家稅收造成嚴重損失。目前,鐘垚楨涉嫌職務犯罪案件已經開庭審理。
“與其說我們在與犯罪分子作斗爭,還不如說是與人的貪念作斗爭。”彭警官舉例,騙子瞄準了球迷想贏錢的心理,通過提供“秘籍”推介、誘騙下載下注軟件、開設線上賭場等方式,引導被害人進行點擊、充值、轉賬,通過技術后臺操控結果“出老千”,被害人往往“十賭九輸”。
我國禁止任何形式的賭博行為,參與賭球同樣涉嫌違法犯罪。梁錦榮指出,行為人通過非法渠道參與賭球,賭資較大的,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七十條的規定,將受到行政拘留、罰款的處罰。
如果賭球陷入騙局,那么賭博行為是否還成立?王繼遠認為這取決于兩方面:首先是主觀上是否以營利為目的,其次是客觀上是否實施了賭博的行為。他說,根據兩高《關于辦理賭博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9條規定,不以營利為目的,進行帶有少量財物輸贏的娛樂活動不以賭博論處;若以營利為目的,參與賭球,即使上當受騙,也構成賭博行為。
賭球雖然被禁止,但是足球彩票卻是合法的,因為彩票銷售是國家募集公益資金而非出于營利目的。專家提醒,市民購買彩票時,應選擇國家規定的發行機構。任何互聯網銷售的彩票均為非法活動,球迷朋友應當小心識別,也不要相信賭博平臺的虛假兌獎承諾,不要在平臺上充值,以防造成經濟損失,甚至觸犯法律。